阳城的四月并不冷，窗外一只老猫靠着窗框正在舔毛。

收音机里传来报时的声音：“现在是1996年4月3日，下午三点，春光正好……”

看到躺在床上面色绯红的女人终于睁开眼，老猫咪咪叫了一声。

燕林睁开眼，恍惚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。

她好像是死了，四十多岁死在医院，辛苦扶养长大的两个继子女事业有成却无比痛恨她，甚至不愿意在死前叫她一声妈。

而她的丈夫更是早就变心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。

燕林眼前发晕，突然听到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：“醒了啊？再不醒还以为你病死了。”

谁在说话？

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，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。

老猫从窗户的缝隙挤进来，凑近闻了闻燕林的脸：“味道变了一些，应该不会死了吧？”

燕林的视线落到了这只狸花猫脸上，一脸古怪的问道：“是你在说话？”

老猫猫眼瞪的巨大，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林：“你听得懂我说话了？”

燕林脑子晕晕乎乎，“猫会说话？我大概是烧傻了。”

老猫表示同意：“你就是个傻子，你男人又跟别的女人摸手手了，我知道你们人类做这样的动作就是在求偶。”

“这样的货色，连猫都看不上的。”

燕林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傻子，这只猫说得对，她辛苦一辈子最后得到了什么？

梦境就是对自己未来的预示。

老猫还在咪咪叫：“你还好吗？要不要吃药？你的药放在哪里？我帮你叼过来。”

燕林眼底发热，连一只猫都知道自己生病了需要照顾，可是自己的丈夫却不记得。

“我，我记得药在抽屉里，你……”

说着说着，她就停住了，“我和你说什么？也真是烧糊涂了。”

燕林坐起来，强忍着眩晕，下床去拿药和水。

刚刚下床，脚下一软，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。

门外，气氛正好的齐源和唐娇娇似乎没听到门内的动静，继续谈笑风生。

隔着门板的欢声笑语传进燕林的耳朵里，燕林那点微小的期待消失了。

老猫担心跳到了她面前，用湿润的鼻子轻轻拱了拱燕林的脸颊，担心地喵喵叫起来：“喵——你真的没事吗？你是不是要死了？大黄就是你这样晕倒之后再也没醒过来。”

燕林晕头晕脑的看着狸花猫担心的猫眼，“我没事，你让开点…..”

老猫不解，可还是听话地跳回了窗台上。

燕林坐在地上，拿起床边矮桌子上的白瓷碗，砸到了卧室的门板上。

砰——

这动静总算是惊动了在门外的齐源，他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门走进来：“怎么回事，喝水就喝水，怎么把碗摔了……”

“嚯——燕林，你怎么躺地上了？你没事吧？”

齐源这下也急了，赶紧去扶躺在地上的燕林，“怎么烧得这么厉害，你要去医院吗？”

“明天李总过来，你还能掌厨吗？”

燕林没想到，她都病成这样了，齐源想到的竟然还是自己能不能做饭？

饿一顿能死吗？

唐娇娇跟着走进来，惊呼一声：“怎么倒在地上了？姐夫你快点把人扶起来，发烧就是要发发汗，快点盖上被子，捂出汗就好了。”

“去医院多贵啊，姐夫挣钱也不容易，姐姐你要体谅姐夫。”

“而且姐姐从小身体就好，熬一熬就好了，没事的。”

齐源觉得有道理，把人扶起来，放到了床上，盖上被子：“你熬一熬，发了汗就好了。”

“明天的饭局很重要，可不能耽误了。”

燕林艰难的抓住齐源的手：“我要去医院……”

她都烧到能够听懂猫说话了，再烧下去怕是没救了！

齐源也觉得她烫手，有些犹豫：“这，娇娇要不我们把你姐送去医院吧……”

唐娇娇说道：“没事，不就是发烧，发了汗就过去了，姐夫你不要放心，我来守着姐姐，你放心就好了。”

齐源的那点犹豫被唐娇娇打消，转头对着燕林说道：“你好好休息，要喝水和我说就好，你这病的真不是时候。”

燕林气的脑子更晕，“你，你什么……意思？要不是你，我会生病……”

齐源脸上闪过愧疚：“我去给你端一碗水，地上的碗，我来收拾，你放心休息吧。”

“你脾气这么大，也就我不嫌弃，愿意照顾你。等你好了，可得好好报答我。”

报答？

夫妻之间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吗？

唐娇娇说道：“姐姐你看齐哥对你多好，还亲自给你倒水，你可不能再发脾气了，小心齐哥不要你了。”

齐源说道：“不会，你姐姐贤惠得很，我可舍不得和她离婚。”

燕林脑子烧得混沌一片，却在这个时刻非常明白地听懂了齐源的言外之意，他舍不得自己这个不花钱的保姆。

呵——

“齐源，我要去医院。”

齐源将燕林按在床上，又给她捂了一件厚衣服：“听话，发了汗就好了。”

唐娇娇拉着齐源的胳膊说道：“齐哥你送我一下吧，我下午还要上课，等会儿迟到了。”

“你知道的，阳城第一中学离你家也不算近。”

“我现在是老师，可不能迟到。”

齐源立刻站起来：“对，你可不能迟到，走，我送你。”

唐娇娇临出门的时候，回过头对着燕林低声道：“燕林，你又输了。”

说完就跟等在大门口的齐源一起出了门。

二人都走了，燕林浑身发软，挣扎着给自己穿好衣服：“咪咪，你还在吗？”

老猫又从窗台外探出头来，“我在的，咪——”

燕林喘了口气：“帮我去挠隔壁秦大姐的门，我必须要去医院。”

秦大姐最是热心肠，一定会帮自己。

老猫听了跳下窗台，燕林把卧室床头上饼干盒里的所有钱都拿上，扶着墙往外走。

“燕林？你这是怎么了？发烧了？齐源呢？”

秦大姐一出门就碰上了虚弱的燕林，也顾不得猫挠门的事，赶紧扶住了燕林。

燕林松了口气，她能去医院了。

齐源，你真的，连只猫都不如。

既然如此，那就离婚吧。